明确办学目标

无论读者对雪丁斯教授的书作何感想,他将大学的办学宗旨看得很重,这一点是非常正确的。因为明确了目标,我们才能茱中力量办学,有所为,有所不为:他的另一个观点也十分准确,即现在的美国大学没有统一的办学目标。然而,他在书中没讲明白的是,这并不是最近才有的现象:美国高等院校近100多年来,从来就没有唯一或者统一的办学目标

从单一目标到多目标办学在美国内战以前,大多数美国高等院校确实只有一个办学目标,即培养一批精英以担任社会领导者,或者从事博学型职业:为了达到这目标,它们制定了刻板的课程、严格的纪律,并强制要求学生参加款堂礼拜以坚定宗教信仰,以此来约束学生的思想,塑造学生的品格。然而,在19世纪下半叶,随着美国高等校经历了三次目标鲜明且各自独立的运动之后,这个单一的办学理念开始被人们摒弃

第一次运动的出现,是由于当时社会亟斋培养能够从事技术职业的学生。当时美国经济不断增长,工业化发展速度非常快,这就导致对技术类培训的斋求急剧上升。19世纪出现了第一批公立大学讲授家政学、工程学、企业管理、体育、师范、医疗与公共卫生等课程:1862年,国会通过了《莫雷尔法案》( Morr11Act),建立起多所“赠地大学”(1and- grant universities),并以此为基础传授有关农业和机械技艺方面的知识。同时,美国东部的私立大学也纷纷响应,加强了法学院、医学院等专业学院的建设,还增设了商学院。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沃顿商学院就是美国第一所专业商学院

第二次运动的出现,则明确地强调了科研的重要性:1876年,约·筌普金斯( Johns Hopkins)率先创立了第一所研究型大学。该学院完全致力于研究工作,培养的学生都成为了职业科研人员和学者:其他一些高等院校,如斯坦福大学、芝加哥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哈佛大学等,也很快创办了自三的研究生学院,在三有的本科学位和专业学位以外,开始授予研究型博士学位:因而,从很久以前,每一所主要的美玉大学都将科研作为自己办学的一个重要使命

美国高等教育第三次运动的兴起,源于早期培养精英的理念,其核心在于人文精神。美国高等院校中有一批教师长期致力于精英教育他们通过综合全面、自由开放的教育方式,重点培养本科生的思想意识:同时,他们也会带领学生对文学、外语、历史和誓学进行研究

然而,并不是每所高等院校部对这三次运动的内容全盘接受:比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许多文理学院往往都对研究工作重视不够,对那坐“赠地大学”所倡导的职业培训更是遥之不及。此外,师范类院校对研究工作也不太重视: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越来越多的文理学院都感受到压力,纷纷开设职业教育专业,与公立大学争夺生源。许多师范类院校也开始转型为综合性大学,在培养专业硕士的同时,也为本科生提供人文学科教育与职业教育最终,越来越多的高等院校开始聘用有博士学位的教师:随誉这些教师数量的增多,研究能力就成为任用或提拔一名教师的前提条件到了20世纪70年代,只有少数院校,比如艺术学院和私立职业专科学校等能坚持单一的办学目标了。其他高等院校都至少有两个主要的办学方向。社区学院一直以来是重职业培训而轻研究的,但后来,它们也开始为那些有志于转到四年制学院的学生提供人文学科的基础教育

大多数四年制私立院校也同时开设人文和职业两类专业。少数仍然坚持走纯人文学科路线的校,后来也鼓励它们的教师从事研究工作并发表成果。同时,那些最顶尖的美国大学都米取了最为折中的解决方案:学习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的住宿制度和心智教育( Libera1Education)。通过向德国高等院校学习,它们增加了纯理论研究和博士生培养内容:从苏格兰高等院校那里,它们又学到了实践教学。另外,它们还继承了中世纪巴黎和博洛尼亚( Bologna)等伟大大学的传统,建立起实力雄厚的专业学院

在最近的几十年中,除了上述的三个目标以外,两个新的目标得到人们的广泛支持:首先,随着社会变化日益复杂,对专业知识的依赖趁来越多,大学开始更多地参与到社会服务之中,如为地方企业、政府机构、毅育系统和其他机构提供技术咨询和专业指导;帮助大学周边社区的居民开发经济适用住房;协助海外高等院校办学;支持教职工从事段时间的全职社会服务工作等。尽管早在一个多世纪以前,这类活动已经在美国中西部的赠地大学中展开,但如今,这一活动规模之大、种类之多,都非昔三能比:因此,许多高等院校都专门将“服务”提出来,与教学、研究一起列为办学使命

再后来,研究型大学又多了一个新的办学目标,这是由地方经济区域经济甚至全美经济的发展催生的。斯坦福大学促进硅谷的发展就是早期的一个非常成功的案例:如今许多高等院校已经建立了技术转移办公空,安排专门的工作人员阅读教师们的著作,寻找可以申请专利或者授权的项目,提供给有意向的公司:在美国政府的支持下,科学家们与企业中的工作人员一起研发新产品,开创新技术:而工程类的款师也参与到当地企业的项目当中,用新方法帮助企业改进产品,或者增加产量。同时,越来越多的大学聘请专家为有意向的教授提供咨询,教他们如何创办公司,利用他们的研究成果来开发新产品并推向市场:有些高等院校甚至成立了创业园来培养刚起步的企业,为它们提供帮助和支持,直到这些企业有能力自负盈亏。还有一高等院校成立了风险投资基金,为大学实验空中的新想法提供资金支持,直到有金融机构愿意对这个创意进行投资,并成立一家新的公司

大多数院校斋要比较长的时间,才能将经济发展项目纳入高等院校传统的功能中。学校的领导在尝试不同的方法,尽量使高等院校在发展经济的同时,不分散教授在教学研究上的精力。然而,发展经济的做法很受企业和美国政府的欢迎,因此这一做法注定会成为高等教育的目标之一。

总之,在雷丁斯教授出版《废墟中的大学》一书,并且哀叹高等院校失去了统一的办学目标时,他描述的状况已经在美国高等教育中存在了一个多世纪。多目标发展运动的购峰时期则是“巨型大学”( multiversity)的出现:“巨型大学”这个词先是出现在克拉克克尔(C1 ark Kerr)1963年的一系列讲座当中,后来在其著作《大学之用》( The Uses of University)中才被明确提出。这本书曾多次版,有几个不同的版本。在《废墟中的大学》一书中,雪丁斯描述的高等院校在困惑中步覆维艰,淹没在了废墟中:而在《大学之用》一书中,克尔的描述却完全不同,他认为美国高等院校的发展繁荣,已经成为了其他国家争相学习的榜样

多目标办学的利与弊对高等院校来说,同时追求多个目标往往非常有利,因为不同的目标可以相互补充,产生整体大于部分之和的效果。比如,研究生警于学术研究,让教授来指导研究生,不仅可以培养出成功的研究者、学者,还可以激励教授进行学术工作,促进其款学和学术研究:而让以学术研究为主的教师给本科生上课,则可以防止这教师过于专业化,同时也让学生有机会向一线的学术研究者学习。从更实际的角度来说,本科阶段的学习经历往往更能培养学生对学校的忠诚支和归属感:这份感情带来了日后的校友捐款,而那坐资金可以用于提供各类设施、新建图书馆,培养更多的教授,使得学校保持一流的研究水平

经济发展与学术研究也是相辅相成的。高等院校扮演的角色十分有利,因为它了解哪些实验空中的发现可以转化成有用的产品或者工艺如今高等院校愿意与教授合作创办企业,这样就能留住这些多产的学者,让他们继续为学校服务。否则,这些教授很有可能会结束学术生涯,而去追求商业利益:与此同时,与企业的合作也让学者有机会获得一些数据库和其他研究资料,这些资料往往很有价值。在合作的过程中,学者可能会发现新的问题,这些问题能激发出他们新的想法,并最终产生重大发现

服务活动不仅对受益者有利,也能惠及高等院校中投入时间和精力提供服务的人。款授们在为政府机关提供咨询、帮助非营利性组织、与当地的学校进行合作时,也往往能有所领悟,并以此丰宫他们自己的教学和研究:本科生常常会总结说,他们辅导弱势儿童或者看望孤赛老人,一开始只是想帮助他人,但很快就发现,自己也学到了很多东面法学院的学生常常为低收入者做辩护律师,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能够学习很多基本的专业技能:对那些在教学医院的病房中照料低收入者或残障人士的医学院学生来说,也同样如此:

录后,在同一所大学中,同时开设人文科学及专业和职业技能课程,有很多互惠的好处。职业项目有可能过于实际,而忽略了更广周的社会、伦理道德以及全球化发展前景,雄厚的人文科学师资则可以避免这一点。很多企业都认为,想要在高层次的工作上取得成功,这样的视野至关重要:知名学者参与到基本课程的教学中,可以帮助专业学院的教师跟上该领域的最新进展。反过来,专业学院的教师也可以对人文和学课程的款学有所补充:教师可以开设他们的专业课程,如应用伦理学、宪法学和生物医学等。而且,专业学院的师资队伍吸引了许多国际知名教授,他们在工作中可以互相渐助,成为同事和伙伴

虽然同时追求几个目标给高等院校带来了好处,但是这种策略也是有风险的。一方面,多个目标可能相互冲突:比如,有人就说科研工作会使教授不重视款学。尽管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这个说法,但确实有一坐教授疏忽了教学工作,而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实验空和图书馆中。另一方面,教学和研究的并存也会影响效率、提高成本,因为成功的研究项目需要很多教师的共同努力,这比仅仅给本科生上课所需要的款师要多,相应也出现了一专业性很强的课程招生人数很少的现象

多目标也可能在其他方面产生冲突。学生要求加强实践培训,可能会导致学校忽略人文学科,甚至减少对本科生人文学科基础教育方面的投入:另外,高等院校为了促进经济发展而鼓励教授们为科研成果申请专利、与企业密切合作,这些行为则可能会分散教授的精力。另外,来自商业利益的诱惑,可能会影响到教师论文出版工作的公正性:因此,对高等院校的领导们来说,保持几个目标之间的平衡成为了他们必不可少的工作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