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男友身高苦恼不已,有什么办法?“躺平了,世界上许多事情,看起来都不再重要。”为什么他只带我到酒店开房“坏男人都像变形金刚”,是否需要你时表现大相径庭。怎么化解我的老男人情结?“人生不一定要被吃定,才叫幸福”为什么他只和我上床却不和我开始一段感情?“得要搞清楚,他到底是真的爱上你,还是只是爱上你。”我对自己身处的男女关系感到不公平该怎么办?“凡尘没几个圣人,大都是些相濡以沫的贱人和有着病态处女情结的男人们在一起会有未来吗?只会有着充满“痛苦、眼泪和淤伤”的未来,顺带一提的是,每五封收到的来信中就会有一封涉及这个问题。
刚刚四十岁的导演彭浩翔是香港电影圈里的鬼才,他的电影题材另类、角度才钻:《买凶拍人》的黑色幽默炫目夸张,《大丈夫》用恶俗搞笑掩藏的是黑帮类型片内核,《A青春梦工厂让少年心气与浪漫主义一起怅然若失,《公主复仇记》将两性关系说得直白露骨乃至咬牙切齿,《伊莎贝拉》在光影缓缓流转中局促伤怀彭浩翔的写作历程其实要与电影圈生涯不相上下,小说、杂文、剧本样样拿得出手;而他被朋友公认最为杰出的才华,则是品评他人时的“贱嘴毒舌”。二者合一,其效如何?本文开头摘录的那些情感问答已经让我们略知分晓。2009年9月,彭浩翔在自己的博客开设“爱的地下教育”答信专栏,专门解答读者各种奇难杂症。由于文字辛辣恶搞,迅即收到网友热烈追捧转发,更被各大报刊邀请开设专栏分号。在决定急流勇退、“金盆洗手淡出答问界”之时,彭浩翔决定整理与精选部分专栏文章并刊印成书,让读者对中国当代情爱的诸般拍案惊奇能有更全面深入的理解。书中各文在修订后还特意重新排列,以迁就读者阅读的连贯性和新鲜感;但又仿照古典音乐家们的乐章编号方法,用德文简写的PWV(即“彭氏作品目录)标识原文刊出的先后次序;还将许多答多不划算、答少又可惜的“鸡肋”问答“短打间歇插人以作缓冲调剂”,长短相配,阅读不累,彭浩翔也算是煞费苦心。
卡森·麦卡勒斯在《伤心咖啡馆之歌》中说过,“任何一次恋爱的价值与质量纯粹取决于恋爱者本身”,它甚至与恋爱对象无关,“被爱者仅仅是爱者心底平静地蕴积了好久的那种爱情的触发剂”因此,情爱心结想必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系铃解铃,旁人的呢喃唠叨、敦促劝解,统统作不得数。不过彭浩翔在接受《明报》采访时,谈到自己的答信方式是“说出朋友不会直接告诉你的那些话”。爱情问答“前辈”倪震在推荐序中也说这本书最难得的是“把读者当朋友,当亲人,既爱又恨”。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彭浩翔的回答尖锐明快,利落精警,一针见血;他讥讽纵容婚期将至时的“相逢恨晚症候群”,只不过是意淫中的“劫法场瘾”;当来信叹息“几乎每个见过我的人都骂过我”时,他挤眉弄眼地说这无出奇,“我几乎骂过每个我见过的人”。不给男友留下任何私人空间是小器还是蠢?“你又小器又蠢”,因为对男朋友就应该像宏观调控一样,“别事事去管”。面对是不是分手就再也不可能和好的问题,他只撂下一句话:“明显,你是甩人的那个吧?”如何避免患上各种难言之隐?他的建言更是扼要得绝倒:“别放进去。”对该教训的人,他更是毫不手软,有一位留学贱男不喜欢国内女友但又不想分手,因为回国时可以上床,“我该怎么办?”“你该去死。谢谢真是掷地有声,大快人心。
不过正如倪震的忠告:“答信重点并不在于只给来信者看,而是要让所有人看。”根据彭浩翔自己的认识,出手答信的文德风骨本应是“从打救一人出发,弘扬爱学于众生”。从这个意义上说,“左手救赎,右手茶毒”,封底的这句宣传词其实应改为“前脚茶毒,后脚救赎”。虽然彭浩翔谦虚地称自己在一问一答中看到的是想象不到的青春迷惘、丧尽天良、继绻半生、如铁郎心、百劫重逢、恋盲目、刻骨铭心,但他真正的感觉却是“仿佛进行了一次中国年轻人爱情生活的田野调查”,就像陈桂棣与春桃合著的《中国农民调查》那样。对这本严肃作品不甚熟悉的红男绿女们,到底又能否体会到彭浩翔的良苦用心?
当铜牙利齿变得意兴阑珊,底子便显出荒凉与沉静,许是因为这些都只是关到他人的故事而已。但真情总是会在某个时刻不自知地流露出来。在全书的最后一篇,彭浩翔在回答一封关于校园爱情的信件时,不由自主地“像个来信人,忽而缅怀往时”,想起自己与一位分别八年后再相逢的中学女同学开始过一段被赞为“有情人终成属”的感情,但最后在愈来愈多的吵架中还是不得不分手。“原来我们彼此恋着的,都只是成长青春中的镜花水月。…其实我们了解的,都不过是随着年月积累,逐渐放大之幻象那种无奈的苍白和绝望的昏黄充斥着字里行间,以至于他最后的感言满怀沉郁:“我较少作出这样的劝告,也许因为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也可以换个说法,我们都是这样不想长大的。放纵过,憋坏过。”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们终于看到了坚硬外壳下那个真正的他,正如他自己的电影《AV青春梦工厂》的最后一句台词所言:“当我们相信自己已经对这个世界相当重要的时候,其实这个世界才准备原谅我们的幼稚。”当然,彭浩翔在娓娓道来细微琐碎的爱恨情仇之余,也可以有着别具深意的沉重真实。他对在小三转正时才得到报应的女人说:“目前你的国土就是你和你先生的家,你子民就是你先生和女儿,你视其前妻为境外乱党賊匪,人家可自觉是勿忘在莒,时刻打算反攻啦。”他提醒分手的情侣切记要护持美好的回忆:“别搞文革那
套,打倒谁后,得要在全国学生教科书中把照片涂黑,或索性用刀片把样子刮走。”他可以在多伦多往香港的飞机上一面俯视西伯利亚的雪地,一面想着一位大二女生关于“小六就开始喜欢那个他”的闹心事与深情事,然后提笔劝她要告诉自己目前的生活其实不错,“生命中永远都会有更糕的情况。只要想到这一点,困难都较容易撑过去”,但他话锋一转,又断言中国在来的二十到二十五年里会在化学和病理学上有非常突破性的发展,因为“我们正处于一个最好的时代…小孩能够从小接触到那么多的化学和医学词汇”,这妙笔写下的苦中作乐与乐中证苦,岂能不让人肃然正容。套,打倒谁后,得要在全国学生教科书中把照片涂黑,或索性用刀片把样子刮走。”他可以在多伦多往香港的飞机上一面俯视西伯利亚的雪地,一面想着一位大二女生关于“小六就开始喜欢那个他”的闹心事与深情事,然后提笔劝她要告诉自己目前的生活其实不错,“生命中永远都会有更糟糕的情况。只要想到这一点,困难都较容易撑过去”,但他话锋一转,又断言中国在末来的二十到二十五年里会在化学和病理学上有非常突破性的发展,因为“我们正处于一个最好的时代…小孩能够从小接触到那么多的化学和医学词汇”,这般妙笔写下的苦中作乐与乐中证苦,岂能不让人肃然正容。
读着这本书,很容易联想起在答问界风头一时无两的连岳。彭浩翔本人也很熟悉连岳的文章与风格,他早就在自己的博客上调侃,来信者如果承受不了真实答案和批评,或者只想听循循善诱的话,可以考虑投书连岳,“一来他心地比我好,二来他的典故也比我多”;而他在答问中难得引用一回西方谚语时,更不忘打趣一句:“对不起,哥偶尔也会连岳上身一下,见谅”,真是叫人摔腹。但彭浩翔并不是连岳。连岳是说禅机,彭浩翔是讲故事;连岳是金刚怒,彭浩翔是菩萨低眉;连岳是冷静地棒喝彭浩翔是热切地建言。彭浩翔的风格就像他的电影一样,艺术气质与市井味道并重,格局不大、语言干净、结构繁复、叙事简洁、节奏明快,但满篇又都是真真假假的虚无与犬儒,更广东、更实际、更鬼马、更抵死。借用一下他自己在信后少有的几个署名他可自认为是“远方的彭帅”“彭大仙”“上下身同样略懂的彭Si“凡事抱着认真恶搞态度的彭”。
彭浩翔曾被问到在写作与拍电影中更喜欢哪一个,他的回答是更喜欢写作,“因为写作较自由自作,也不用考虑审批、演员档期、成本等各方面”。的确,他的新片《志明与春娇》虽然是一部爱情轻喜剧,却因为真实地反映了市井中人的口头用语而被香港电检处列为限制级影片,在内地上映时竟出现了普通话配音删节版、粤语重配音删改版和仅供小范围放映的粤语全长原版“两文三版”。事实上,《爱的地下教育》已经是彭浩翔在香港所出的第七本书,但直至目前为止,他在内地出版的作品也只有《破事儿而已。据出版商自称,《爱的地下教育》即将出版的简体中文版竟然是“一刀未剪”的足本。到底这本书会不会被硬生生逼成真的“地下教育”,惊诧莫名与拭目以待之余为了保险起见,大家不妨想方设法买本繁体中文版,先睹为快地体悟一下彭浩翔在贱嘴毒舌背后的悲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