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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一代人的青春

2021-01-24 00:11:18

电台主持人、乐评人、音乐网站站长马世芳先生是作家亮轩与“台湾民谣教母”、著名电台主持人陶晓清之子《地下乡愁蓝调》是马先生12年来散见各处的代表性乐评文章结集,题目取自鲍勃·迪伦(Bob Dylan)的歌名“Subterranean Homesick Blues在台湾出版时极受好评,如今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推出简体中文版。

36岁的马先生从小就受到了来自父母的艺术熏陶。书中提到,马先生的母亲几乎参与了台湾民谣30年历程中的所有重要事件,耳目染之下,他既有幸在自己家的客厅里见证了20世纪70年代后半期台湾“民歌运动”的肇始,更有机会在学生时代便接触到甲壳虫乐队(Beatles)的黑胶唱片、鲍勃·迪伦的珍贵私制现场录音等极其丰富的资源。但马先生并没有丝毫的自诩与高傲,而是认为自己精神上的故乡是自己父母意气风发的青年时代,却不是自己成长的时代,这本书于他来说最大的意义,是终于能够了结自己漫长的青春期,“这里面有我自己的青春,也有不止一整代人的青春”。但是,我们真的可以忘记吗?

书中内容可以分成两个相互独立又彼此纠缠的部分:欧美经典与中国台湾新民谣。它们都属于马世芳想象中的20世纪六七十年代,属于那个少年的个人青春生活史与音乐历程,属于“和这个世界过不去的寂寞”,属于“真正孤独的时候才听得进去的音乐”约翰·列侬( John Lennon)、滚石乐队(Rolling Stones)、吉姆·莫里森( Jim Morrison)、大门乐队(The Doors)、贾尼斯·乔普林( Janis Joplin)…20世纪六七十年代奇迹般涌现出来的数不清的天才如苍穹中的群星照耀我们,让我们仰视,令我们敬畏,那是一种穿越了尘冷宇宙的无法抵抗的生命力,从我们之间成长、伸延于是我们在《拥舞的诗神与厉鬼》中看到25岁的迪伦如何被神灵附体般地将上半场的原声吉他民谣与下半场的民谣摇滚合成一次完美而经典的演唱会,看到他所继承的那种古老的抒情游吟诗人的传统,敏感不已,悠游不羁,格格不人;于是我们知道捷克的诗人总统哈维尔是卢·里德(Lou Reed)、弗兰克·扎帕( Frank Zappa)的歌迷,并且在多年后回忆起第一次听到“宇宙塑胶人乐队的摇滚乐时的感觉:“这种音乐有一种震撼人心的、使人不安的魔力,这是一种使人警醒的、由内心深处发出的真诚的生命体验,任何人只要精神尚未完全麻木,就能理解——我突然领悟到,不管这些人的语言多么粗俗,头发多么长,但真理在他们这边要知道,这支乐队间接掀起了一场货真价实的大革命;于是我们眼着马世芳一起幻想,如果真的存在时光机,我们应该回到那一天,去拯救那些或自杀成死于横祸或死于毒品的摇滚英雄,去挽回那些在音乐史上让人惋惜而心疼的名字,不让他们永远都停留在20岁当头,拥有如此模糊不清的面容。

又或者,让我们回到1976年12月3日晚淡江大学民谣演唱会的舞台上,在游历欧美后回到中国台湾的菲律宾侨生李双泽拿着可口可乐走上质问所有在场的观众:“我们在菲律宾,喝可口可乐,听这些歌;在西班牙,喝可口可乐听这些歌;在美国,喝可口可乐,听这些歌。现在,在台湾,我们还是喝可口可乐,听这些歌。”然后他把可乐瓶子狠狠地砸在地上,抑制不住地吼出来:“我们到底有没有自己的歌?”那时,我们的耳朵犹然纯洁,杨弦、赵树海、胡德夫犹然年轻,李宗盛还是木吉他合唱团的吉他手小李,罗大佑还没有在“青春舞曲演唱会实况精华上旁若无人地自弹自唱临时改动的歌词:“有人在大白天里明争暗斗有人在黑夜之中借酒浇愁。”

是的,台阶上拨弦而歌的少年,歌者身边白衣如雪的女孩子,夜空下面孔稚嫩的花儿们,天堂般宁静的生活,很轻易地许下的理想。这一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那是从前,是人生不可重来的锦瑟年华。而现在的生活却变得棱角分明,尖锐无比。”理想总会找到某种方式登场,然后谢幕。日子总是以某种玩笑的方式消逝,清澈纯净如流水般的时间过后,只剩下庸常琐碎的生活。卡夫卡说:“从某一点开始再没有退路。这一点是可以达到的”当回忆开始出现陈年录音带里那种沙沙作响的时光噪音时,也许,我们会把它与往事一起,“啪”的一声,全都关掉。有人说这样的遗忘就是成熟。是么,昨天的他,今朝的你,明日的谁,请告诉我;回忆,请告诉我。把音量开大,再开大。这是我们最后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