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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城市的消逝作传

2020-06-08 14:45:23

《城记》从一开头就将读者的心揪得紧紧的:在来自四川兴文的13个庄稼汉抡圆的铁锄下,木头从屋顶上滚落,瓦片被杂乱地堆放,砖墙在震响中呻吟……尘埃弥漫间,100年前戊戌变法前夕康有为成就保国会的历史,在1998年9月24日伴随着北京粤东新馆的祭日,从此化作无法触摸的记忆。不知道你的心能经受住怎样的震撼,但伤痛自应是正常的新华社记者王军用了10年时间采访了50余位当事人,并实地考察了京、津、冀、晋等地重要古建筑遗迹,收集、查阅、整理了大量第一手史料。50多年来北京城营建史中的历次论争在10章的篇幅里徐徐展开,从“梁陈方案”的前因后果到最后城市规划的尘埃落定,从“大屋顶”建筑的泛滥到城墙古建和旧民居的强行拆除,“变消费城市为生产城市”“批判复古主义”“大跃进”“整风鸣放”“文化大革命”等历史时期中的众生相,一一跃然纸上。而全书选配的300余幅插图,包括了梁思成先生工作笔记中的画作和首次发表的梁思成水彩写生画等诸多私人珍藏的照片及画作,以及早已消逝的背景古城墙的三维复原效果图,更是活生生地在我们眼前铺陈出关于北京城的空间演进,从旧皇城到今天的五环,以及一些人的被埋葬的青春。为一个城市作传,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在这本书里,北京城才显现出它原来的样子来,一刹那间读者或会惊愕和犹疑,因为不小心看到了一个老人的过往,抚慰太过单薄,沉默却又有几分不敬。箭楼、角楼、城、团城、金鳖玉桥……这些依然在电脑中文拼音输入法里存活着的名词,是许多人从未听说过的。地铁站名里一个个的“名门”都曾伴着10多米宽的城墙有过具体的载体。但几百年的固若金汤,在几十年的建设后就灰飞烟灭、荡然无存了。在新社会的高昂斗志之下,梁思成、林徽因、陈占祥、华揽洪…一大批还坚持着科学与良心的建筑师痴情不改,“不识时务”,屡败屡战却又屡战屡败。沈从文所说的“应该多几个有审美趣味的官员”言犹在耳,美却越来越成为附属品,从那时起便属于权力,而今更属于资本。

我们应该怎样对待自己的记忆?在《城记》之后,更多关于中国城市规划与建设、文化与历史遗迹保护的书纷纷出版。一方面,我们辨认出了更多的遗憾、惋惜与痛楚,但我们也由知情开始,努力学会减少末来更多的叹息。另一方面,我们也得以接触到许多国外先进的理念与实践经验,而王军也认为简·雅各布斯所著《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来得正是时候,因为“我们必须承认,一个城市是有其自身的生命的,它会按自己的方式生长,这样的生长不是你规划师规划出来的”。但并非一切都可以挽回。梁思成先生说城市“像人体一样有经络、脉搏、肌理,如果你不科学地对待它,它会生病的”,如今看来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