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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及出版人Editors&publisher

2020-07-12 21:36:17

1987年,罗伯特戈特列布( Robert gottlieb)取代威廉·肖愿,担任《纽约客》的编辑。如果标新立异是这份工作的标准,那么鲍勃国倒是非常够格:一度,他在办公室放了一台烤面包机,每个小时,每逢整点,这台机器准会突然弹出两片望料面包片:在我和他历时最长的一次交谈中,烤面包机弹出过三次面包片。日头已经不早,我错过了同样越数的火车。鲍勃是个懂得倾听的人,但这次对话从根本上说是一场独角戏,事关他在“据救《纽约客》”中的角色:。他可不是望料面包片。他对于稿件的反应玩敏捷又明确,对出自自己之手的出版物了若指掌,其机智胜过大多数作者,自然也包括我。他编了三十年的书,先后在西蒙与舒斯特出版公司和阿尔弗蛋德A.克诺夫出版公司担任总编辑。他在《纽约客》任职期间,我曾经提交过一篇文章,差不多有八万字:第二天一早,他给我打来电话,希望与我讨论一下这篇文章,把我弄得哑口无言。就我而言,读完八万个单词,需要两个星期。两个月也有可能当戈特列布告诉我,他已经读完手稿时,我对他的话没有半点相信;可接着,他分析了两个篇幅软长的章节,以及这两个章节在整个文章结构中的作用;他同时告诉我,都有哪些科学推写,让他读得明白和读不明白:他还列表说明,我只需要做出怎样的修改,便能为文章增色

他对《寻船记》一文的反应同样迅捷;不过自我交稿那天起,他就受到一样东面的羁绊,直至九个月后,《寻船记》方才得见天日。此前,我乘坐一艘名为“斯泰拉·莱克斯”的商船,跑了一趟迈阿密、卡塔赫纳、巴尔博亚、布韦那文图拉、瓜亚基尔、卡亚俄和瓦尔帕莱索,并为此写了一篇六万多字的文章,戈特列布照单全收,只有一个词除外这个词出自一位名叫约翰·谢泼德的海员之口,他说了这样一番话:“真是苦日子。就是苦日子。上岸,花钱,被赶。有钱,友情在,没钱,友情散。有钱,水手就是香饽饽,没钱了,大家就说:‘操你妈,换艘船吧

在《纽约客》的回避用词家族里,“操你妈”尚未诞生。在那个时候,“操”这个词已经初见生机,但并不多见。20世纪50年代,约翰契弗同意从一篇小说中删去这个词。这已经成为一种广受尊崇的习愤。在20世纪80年代,爱丽丝·门罗也遵循这一习愤;之后这一习惯继续受到尊崇。当时,威廉肖恩担任《纽约客》的编辑,通过一句不温不火的“我们不用”,将他自己等同于若干人等。肖恩要是觉得能用委婉词加以代替,肯定会让你这样去做

20世纪60年代,加尔文特里林在写一篇幽默小说的时候,给一家孕装店想出了“尼玛”这个店名“哦,不行,我们不用。”

特里林在公开场合及作品中回忆道,他提醒肖恩先生,“尼玛”“本身就是一个委婉词”是的,不过,我们不用

浸画家李洛伦兹在《纽约客》担任过二十年美术编辑,他也认为该杂志“多少有些过分谨小慎微了”。在为向乔治·布兹,以及布兹笔下那群家养猫和斜眼狗致敬而编撰的选集中,洛伦兹写道:“在社会动荡的六十年代,尽管其他出版物己经十分欣喜地替换了脏词s*t(狗屎)和“*k(操)中的星星符号,但这本杂志仍然坚守传统,避免使用·街头语言。最为重要的是,这种态度似乎由肖恩的勉强,演变成了‘潮流

如果你想见识十个互不相同的威廉肖恩,可以读一读李洛伦兹莉莉安·罗斯、阿兰肖恩、詹姆斯·瑟伯、罗杰·安杰尔、韦德·梅塔、纳塔·阿德勒、布伦丹·吉尔、加里森·凯乐等人的文章,以及你手里的这本书。当“尼玛”一词试图混进刊物页面时,我认为最让肖恩担心的,并不是潮流这件事儿。一个人就敢代表“我们”的肖恩先生,对烟草广告律不接,有时也将紧身内裤广告拒之门外;他早做好了准备,等着看特里林的“尼玛”一文投向别的刊物;据说,他还曾拒绝过菲利普·罗斯的《再见,哥伦布》一文,也希望这篇作品能出现在别的刊物上,因为其中某个角色提到了子宫帽。

莎拉·利平科特在20世纪70年代写过一个短篇作品,其中变相提到过“非用即失”,也就是当时的壮阳药希爱力的广告词。她骑着自行车朝纽约市的一位公交车司机大声叫嚷道:“非进即退!”就这句话,让肖恩的脸红了。在他的杂志上,完全不能用这个。“为什么?”莎拉利平科特问道。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大声嚷过的这句话从何而来。肖恩对她的问题遥而不答。她又问了一遍。肖恩满脸通红,还是不告诉她

不过,在早已远去的同一时代,肖恩接受了特里林一篇文章中的“猛搞”回一词;该文写的是佐治亚州州长莱斯特马德科斯,他公开宣称“联邦政府可以拿着教育经费猛搞’一通”。肖恩起初认为,这样的生猛用词不能够出现在《纽约客》上。特里林想过,如果肖恩不做让步,他就离开这本杂志。“他跟我说的是.其他记者可以让这样的词进入他们的耳朵,但我不能,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最后他说,他会考虑一个晚上。

次日早上,肖恩给作家打去电话,以他特有的永远不变的、一本正经的态度,十分轻声地说道:“喂,是特里林先生吗?你好。这个时候方便说话吗?”保留“猛搞”一词

这有点像15世纪的水手,在海面上发现漂浮的植物碎屑,而前方百多千米处,就是不曾意料到的一片大陆。总有一天,委婉语会被《纽约客》弃之不用。总有一天,是的。不过,不是1974年,也就是“猛搞”一词出现六年之后。我那时接触到了夸特马的人工授精行业,并将其比作纯种马的色情业。试着想想吧,肖恩先生读到有关此事的文稿时,脸会红成什么样子。另外,你别指望在肖恩版的《纽约客》过刊档案里找到这篇文章了

新墨西哥州罗斯维尔市好运来畜牧场,养着一匹供种专用马“有种快上”;看得出来,它过的是悠闲日子。它的专用牧场,围着一道坚固的白色栅栏。在专供它啃食的草场边上,有它的专用图舍,上面用鎏金刻着它的名号。不过,发挥作用的时刻终于来临,它被带到了兽医所;一群撩情的公马,已经让一群母马做好了准备。操控员手执缰绳,左手牵着母马,右手牵着公马。撩情公马挨近母马时,不会受到任何约束。它用头轻抵母马。它擦碰母马它低沉地吼出发情声。它心脏狂跳。它血脉偾张。母马跟着血脉偾张。它吐着弄息,准备提胯上爬。它被大力拉下,转身。它被牵进了另一个畜栏。母马开始排卵,已经准备就绪。这份工作撩情公马千不了太久。几个月之内,它们一次次遭受心理打击。现在,被成功撩情的母马达到十四匹之多,“有种快上”被带到了现场。在草场上,它一次留情的机会也没有;来到兽医所,却要为十四匹母马留情。一匹母马被牵到它跟前,它没有任何准备就爬了上去。兽医就在边上站着。就在它即将插入的最后一刻,兽医引导着“有种快上”,让它插入一只人工阴道。那是一根粗笨的橡胶管子,里边衬着塑料,长约半米,附带一个衣箱提手。管子的外壁有两个门个用于压缩空气,另一个负责把水加热到167华氏度。热水混着空气,翻卷着水泡,让“有种快上”产生一种被百般承应的感觉。“它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兽医解释道,“它以为自己在与母马交配。”

人工阴道里的一只瓶子,接满了精液,立马被放进一台分光仪。数出五千万个精子,注射进一匹被撩情就绪的母马身体里。再数出五千万个,注射进另一匹被撩情就绪的母马体内。一次射精,足以为整个母马群留情。“有种快上”被牵回自己的专用牧场,身后留下的,是它那破碎的隐喻:有种快上,专用种马。

不用说,也不是1975年。这一年,我来到缅因州北部林区,乘坐艘树皮独木舟,划行了二百五十千米;除了其他人,同行者还有亨利维伦科特,是他仅用一把砍斧、一把尖钻、一把钝刀和一把板斧,将树皮和云杉以及其他常绿植物的树根一劈两半,然后紧紧地缝在一起,造出了一艘独木舟。事实证明,无论在密林里,还是在水面上,他都是个十分任性的人,一如对他自己那爿商店那般长于算计且深思熟虑。这趟旅途,全由他在操持,他仿佛成了一艘古船的所有者和操舵者。旅程的最后十千米,是东南一西北向穿过可可蒙哥墨客湖;这座湖泊有三千米宽,我们驶出西斯河进入湖面时,遇上了强劲的顶头风,下沉气流卷起阵阵狂浪,水雾有如一道道白烟升腾而起。维伦科特指示我们,不要把这种令人生畏的环境当一回事儿,我们要穿过这道湖泊。我们划着船驶了过去。往西北方向走出不到一百米,我们那艘船舷过低的独木舟己经装满了水;沃伦·埃尔默替维伦科特担任桨手,他对维伦科特的判断心存怀疑。沃伦·埃尔默的疑心早就与日俱增,此刻转过身去,对着维伦科特大声吼道:“你他妈的神经病,赶快靠岸!”

妈的,妈妈的,妈妈妈的;妈妈妈的,妈妈的,妈的。一直以来我早已发现,尽管这个四字母单词中的“c”不发音,字母“”的发音却很响亮,所以它比一声响雪更让人惊异。我父母认为,使用这个单词,是种修辞学犯罪行为。实际上,对于语言中出现这个单词,肖恩先生似乎能够抱以达观的态度,但自己的期刊中出现这个词时态度就绝非如此。很显然,我那几个年幼的女儿,完全没有他那样的负担。或者,也没有我这样的负担。或者,也没有她们祖辈那样的负担。读中学那几年,她们一坐进车里,就在前后排之间来回传递这个词语,有如打一场乒乓球赛。有一次,我一边开车,一边听着她们把这个单词使用到极致,便不由自主地(像一个父亲那样性情平和地)大声吼叫道:“妈的妈的妈的妈的妈的妈的妈的妈的—一我也会说!”

呵呵,也许车上说说可以,但在《纽约客》上这么说就是不行,在1975年不行,这一点我不需要别人来提醒。十多年来,我一直在为这本刊物写稿。没有“f”“fk”或者“[脏词被删]”这样的替代性写法,因为这读起来像是一把砂砾掉到了伞面上。如果这本刊物采用了此类手法事实是,它并没有我可能会对其退避三舍。当时,“F词语”未被投入使用;要是其一直未变成可用之词,这个国家也许会变得美妙许多。因此,沃伦·埃尔默在可可蒙哥墨客湖面冒出的是“妈的”这个字眼,而《纽约客》刊登的直接引语却是:“你这该死的神经病,赶快靠岸

980年。时间继续往前,这个标准依然没变。例如,在那一年的最后一期上,爱丽丝门罗所写的《火鸡季》( The Turkey Season)一文缺少了一行,空白处盖上了无花果叶

从她的书《木星的月亮》( The Moons of jupiter)所收录的《火鸡季》一文来看,门罗的原稿很可能是这个样子

不过,他说自己已经有些厌倦,所以就走了他当时说:“对嘛,他妈的这些船,我烦死了火鸡图舍的用语粗鄙而自在,但那里的人从未听过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