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网上第一次看到电子版时,书稿题目就叫作《胖子》;后来看到印出来的书封面上还是“胖子”两个字。总觉得独眼的第二本书,该有个更好的标题来配。可是在形形色色的人物登场后,发现记得住的仍然只有这个主角的名字。它是笨拙的,它是沉默的,它是小心翼翼的。它站在关于北京、关于胡同、关于四合院的封面上,摇摇晃晃,挨挨挤挤,如同做错了事又不知道错在哪里,十分惶恐的样子。一切都像煞了主角,一个华凡的胖子。故事在20世纪80年代北京的胡同里开始,至今没有结束,主人公们都毫发无损地在继续生活。但也可以说一切早就结束了、注定了、完成了:“一旦偏离轨道,就只能一直向前跑,错过一个个出口,直到死”。胖子和廖俊是邻居,父亲失踪的小六儿和母亲也搬进了这个四合院。那时候他们还小,不懂得什么是爱情。而当胡同被拆掉,当人们四散无踪,当时间如少女般老去,当往日永不再来,他们甚至已经无力去爱。旧日的世界如棉花糖一般甜蜜单纯,新生活开始的时候我们却忘记说了再见,预期的重逢依旧遥远,尚未到来。
独眼在后记里写道,如果说这个故事有主题,那么就是“供求不匹配”:所有人都喜欢着最不可靠的对象,他们的优点对他们喜欢的人来说不值一提。胖子从小喜欢比自己年长的廖俊,陈可喜欢向来假装不知道这点的大学同学胖子,执著的高年级男生一直在追求陈可;廖俊喜欢过一个长得像土豆的男人,想过和一个长得像克拉
独眼在后记里写道,如果说这个故事有主题,那么就是“供求不匹配”:所有人都喜欢着最不可靠的对象,他们的优点对他们喜欢的人来说不值一提。胖子从小喜欢比自己年长的廖俊,陈可喜欢向来假装不知道这点的大学同学胖子执著的高年级男生一直在追求陈可;廖俊喜欢过一个长得像土豆的男人,想过和一个长得像克拉克·盖博的男人结婚,可他们都喜欢小六儿;石头,校园团伙的老大,有着一个很爱自己的女朋友,可也喜欢小六儿。“爱是什么?是对另一个人莫名其妙的死心眼。”小六儿是个男孩子。他喜欢的是胖子。我相信独眼绝不会将同性恋作为自己作品的噱头事实上这也没有必要,因为书里的所有感情其实都无关性别,都同样地无望。小六儿的母亲一直苦苦等待自己丈夫的归来,来来回回地为他织一件毛衣,即使他意外地回来又意外地离开;胖子的继母一直希望自己能融入胖子一家的生活,能让胖子叫声“妈;祁老太太给远在美国的儿子写信,一封回信都没收到,而她死后的房产却唤回了儿子……如果说同性恋在这些感情里有什么特别之处,那或许只是它没有繁衍后代的机会与压力,因此有可能更为纯净、更少杂质
《胖子》是独眼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主线铺垫、布局设计、情节安排、人物塑造、细节呼应等方面的难度都和此前的中篇不可同日而语。但《胖子》偏偏又大巧若抽,在简洁、流畅、内敛中暗暗便交代了所有似曾相识的时代背景与超时代的共性,所有关于城市的奔跑、生活的辗转、阶层的流变。你可以放大来看也可以概括来看,你可以认为这是几个人的事或者是一代人的事,而且所有这一切从任何一个人身上开始讲述与追溯都可以。
在独眼先后推出的两部作品里,《比如,单身》像话剧,布景简单,台词汹涌,句句见血;而《胖子》是一部电影,一格一格,推进得极慢,到将近结束时却又突然加速快到有风声的错觉,快到有直指人心的疼痛,快到如同冬日里一丝尖锐的阳光刺在眼睛上,鲜明而又茫然。但我们的悲伤,在别人来说只不过是一个让人感动或者厌烦的故事,只不过是一个很好的谈资,宛如晨间轻雾随着阳光瞬间蒸发,一切只是过眼云烟。
胖子,这真是一个太不起眼的题目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所有的书,都要有一个标签,都要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雅要雅得不同凡响,俗也要俗得别出心裁,像宇宙大爆炸之后急速逃离中心
的无数微尘,唯恐相撞。只有这个名字,它什么都不要,默默地站在一片虚空里。你不觉得这个题目很像它指代的那个人吗?在小说里面,生老病死爱恨别离不断上演,他一直站在中心,看着他们来来去去。他看着父亲再娶,看着爷爷离世,看着廖俊出嫁,看着小六儿远走,看着所有的变化像呼吸一样自然,像四季交替一样合理,像从来就是如此,像遗忘,像死亡,那么荒谬,那么不可更改。我们都变了,除了名字。就像是《胖子》有着同一个标题,但书里的一个个方块字像是在老老实实地排着队要给我们讲故事,而电子版却让人不会那么认真去对待它。我们小时候都是实体书,一个挨一个,规规矩矩;长大了却都变成电子书,不那么认真还有点飘,一不小心格式化就全都没了